四川花庄个案：直选村支书“过三关”

民主发生有一个需求与供应的问题，公推直选反映出组织上对群众在支部人选参与权需求的供应反馈机制，这样的机制令群众感到了真民主。

实习记者 刘渝阳 本报记者 何忠平 成都报道

8月10日四川省委组织部召开的“开放的组织工作系统”研讨会上，四川省委组织部特约研究员李羚作了《见证开放的基层党内民主——花庄村公推直选支部见闻》的发言，并提交了报告。

四川省委组织部一处徐其斌处长向记者坦言，我们开展村支书的直选，不仅要选“好的干部，而且要选好的任期目标”，“要给群众真正带来实惠，你说（在任期内村民）要增收两百，（只增收了）一百就过不了关”，有条件的地方我们都要求先试点，后推行，“以人民的满意为标准”。

《焦点访谈》带来的契机

2004年3月22日，位于川滇交界山区、四川南部高县境内的仁爱乡上了央视。《焦点访谈》以“盼不来的验收”为题，披露了仁爱乡在退耕还林中，对退耕面积分散的农户不予验收，却对存在虚报冒领的业主进行验收等问题。仁爱乡花庄村原村支书被免职，留党察看一年，当地干群关系陷入低谷。仁爱乡乡长周强向记者坦言，“那时干部说的话群众不听，支部的工作没法开展。”

显然，仁爱乡需要一个契机来修补被破坏了的干群关系，花庄村公推直选村支书方案的始作俑者、高县组织部部长张道平对记者谈到了当初的设想，“当时花庄村村支书一直空缺，我们就想以此试点。开始时，我们还是有很多担心，怕控制不住局面。我们想，支书既是党员的支书，也是群众的支书，群众应该是非常理性的，他们是在选择带领自己走向小康的领头人。”

“设计具体实施方案过程中也有许多反复”，张道平介绍，“关于比例投票，最初定的设计是A票（党员票含外出党员电话或书面联系）占60％，B票（预备党员，村组干部，老干部，驻村县乡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票）占25％，C票（群众代表票）占15％，也有人提出A票占70％甚至80％的。在四川省社科院专家的帮助下，考虑到既充分保证党员的主体地位和作用，又要充分尊重群众意愿，最后定在A票50％，B票25％，C票25％。现在看来效果非常好。”

张道平表示，“花庄村是第一个，接着马上还有两个村将进行公推直选。我们将在全县所有村推行这种模式。”

记者了解到，除了选举程序与过去完全不同外，县委组织部还配套了相关的考核、约束和激励保障机制。仁爱乡的干部赵东海告诉记者，平时的工作中，如果有10名党员或全村10％的群众联名提议否决，村支书就有面临“下课”的可能。每年末都要进行群众评议，还有上级的考核。“连续三年评优的村支书，将给予一次性的经济奖励，还要推荐为副科级后备干部人选，连续任职10年以上的支部书记，退职后将每月给予生活补助”，张道平说，“这都是县财政支付。”

竞选“三道关”

花庄村有16个村民组，563户2369人，是仁爱乡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的一个村。

在县委决定开始公推直选“试水”后，花庄村街头挂上了红标语，百姓门前也贴上了村里全体党员的简历，县乡干部也深入动员宣传。

群众发现，候选人不是上级组织安排好的，“这次提名权在我们手上”，从而对试点产生了兴趣，走街串户议论的都是投票，关心的是选支书。“群众的参与热情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张道平回忆。

按户数计算（只要来一个人，就算这户参加了），第一阶段群众推荐中参会率达90.3％。村民热情高涨，竞争也异常激烈。

“整个竞选有三道关”，新上任的花庄村支书胡增旭对此记忆犹新。按照程序设计，首先是村民海选产生三个村支书候选人和六个支部委员候选人。从7月19日开始三天后，群众推荐的村支书候选人浮出水面，按票数依次为村副主任胡水彬、村主任胡增旭和老支书杨培钊。

公示三天后进入第二轮的比例投票推荐正式候选人（2名）阶段。A、B、C不同类型的选票，票数按照A×50％＋B×25％＋C×25％计算。按程序要求，被提名人选作个人陈述和接受各方代表提问后，胡水彬被淘汰出局。

最后一关是党员直选。7月27日，仁爱乡政府大院，到会的26名党员进行差额直选村支书和村支委，县委副书记和张道平也坐到了观摩席上。

投票进行了三轮，前两次都是平局，最后胡增旭以14票对12票的微弱优势胜出。胡告诉记者，在发言中他向群众承诺，建立“理财小组”定期公布财务状况，把以农技和法律为主的宣传活动深入到户，成立阅览室，修公路，整治水渠水沟等。

民主的供需机制与这次公推直选相比，有干部和村民认为1998年选村主任只是走了个形式。当时，只有一个候选人，基本是上面“任命”的。

据记者了解，当时当选村主任的就是胡增旭。当年高中毕业的胡已经是村里学历最高的人，2002年又获得大专文凭。“如果年末村主任换届选举胡增旭继续参选，我们也支持。”张道平表示。

但是，这是否会造成一人“大权在握”？是否有制度性的约束？

记者获悉，在最近十余年的时间里，中国有70多万个村委会和近6亿农村选民卷入了民主自治的大潮。但真正整个程序进行得比较规范、效果比较好的却只是少数：按照民政部官员的分析，只有30％。

其中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村庄的权力结构还是一元化的，村官一旦当选就大权在握，基本上不受约束，而村民也很少能参与到决策中去。

四川省委组织部特约研究员李羚表示，群众有一些议论是“正常反应”，关键是程序。李羚分析说，“可以看出大家对廉洁的需求大于发展；但从发展致富的要求来看，胡增旭可能是更好的选择。”

民主不能保证最好，但可以防止最坏。制度上的“非彻底性”，并不能掩盖花庄村此次“试水”的合理性。“两推一选”、“比例投票”、“电话投票”是花庄村公推直选的最大亮点，以专家的话说，“既保证了村民的话语权，又体现了党员的主体地位”。竞选人杨培钊在演讲中所说，“公推直选得民心有民意，其成功就在于使人赢得光明磊落，输得心服口服。”

见证了花庄村公推直选村支书全过程的李羚研究员认为，民主发生有一个需求与供应的问题，公推直选反映出组织上对群众在支部人选参与权需求的供应反馈机制，这样的机制令群众感到了真民主。

四川省委组织部办公室主任向阳向记者证实，花庄村公推直选村党支部书记的实践，已经得到省委组织部的肯定。四川省委组织部已于8月3日，发出《关于认真做好农村党支部换届工作的通知》，称“今冬明春，我省农村大部分村党支部将进行换届”，“这次村党支部换届选举，要把‘公推直选’作为选举产生党支部书记的主要形式”。

或许，一项如同安徽小岗村“分田单干”一样的重大的制度创新，正在四川悄悄地酝酿。